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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定要,爱着点什么

作者:企业文化中心 李佳蔚

魏翔的角色笑中带泪,让我想起汪曾祺先生写给沈从文的那封信里讲的:我也有点疲倦了,但我总要还有勇气,在狗一样的生活上做出神仙一样的事。

电影《这个杀手不太冷静》中的魏翔

绵延的疫情让人疲惫,让生活渐趋乏味。

这样的日子里,看电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,要么大笑一场,暂时摆脱现实的苦恼;要么长吁短叹几声,沉浸在那些似幻似真的情节里,如梦一样。

说到底,电影是造梦的艺术。越好看的电影,就越是逼真的梦境。演的人和看的人,都沉溺其中,舍不得醒来,舍不得这种抚慰,疫情可能会放大这种感受。

比如电影《这个杀手不太冷静》。年初,我在通州万达影城看了这部开心麻花的止跌之作。它没有让我失望,笑点接连不断,氛围轻松欢快,几乎满座的现场,全程笑声此起彼伏。

演员魏翔也没有让我失望。获得男一号时的狂喜,拍电影时的夸张投入,被告知真相后的梦碎,被马丽一通斥责后的茫然,都演绎得自然自如,充满了说服力,甚至让人感到心疼。

与剧中角色一样,这是魏翔现实中第一次出演男一号。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,他始终没有放弃对表演的热爱、对电影的热情,哪怕这背后是一场骗局,一场美梦。

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设置,魏翔的角色笑中带泪,让我想起汪曾祺先生写给沈从文的那封信里讲的:我也有点疲倦了,但我总要还有勇气,在狗一样的生活上做出神仙一样的事。

不知为何,电影里的魏翔总让我想起生活里的一个朋友——胡锐颖。

胡锐颖在查阅资料

2012年1月的一天,我在深圳的深大地铁站,第一次见到胡锐颖。

这个年近不惑的潮汕人,既黑且瘦长,穿一件普通的红色T恤,卡其色裤子。他一身尘土,来去匆匆,属于人海里普通的那种人。

可之前12年,胡锐颖做的事情,却是不普通的。

1999年10月,胡锐颖的母亲从上海奔丧回来,她带回来的关于父亲蔡力行的所有物件,只有一本叫作《老报人忆〈东南日报〉》的书。

胡锐颖在上面找到了外祖父蔡力行的名字,也看到了胡健中、金庸等名字。他第一次知道平生只见过一面的外祖父是拿笔杆子的,而不是母亲口中的国民党的反动军官

对于从小就有民国情结的胡锐颖来说,这不啻一个巨大的发现我发觉自己的亲人与他们是有关的,他在大历史中有一个角色。胡锐颖感叹着。

2000年开始,胡锐颖开始寻找外祖父蔡力行,开始给书中出现的人写信。

这并不是一个容易被理解的决定。出于对祖辈的尊重,利用业余时间,重走祖辈走过的路,在现代社会,已实属不易。用12年的时间,去做这样一件事,多少有些不务正业。

胡锐颖的正业是婚纱原料出口。自从开始寻访外祖父之后,投入的精力慢慢少了。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,眼睛透着孩子般的慧黠。

寻访的过程中,一个名字频繁出现:高熊飞,永安浩劫受害者,中国民间对日索赔第一人。

几经辗转,胡锐颖找到了远在浙江的高熊飞。高熊飞对那场轰炸刻骨铭心,他告诉胡锐颖:16架日本鬼子的飞机,从莆田上空飞进了永安城,水桶般粗的炸弹丢到了我们院子附近,弹片飞出来将我的手和我母亲的手,都给炸断了。

高熊飞的个人记忆,在1943年11月6日的《东南日报》上这样被记录:永安浩劫,死伤惨重,灾民逾万,公私损失近四亿元,昔日闹市尽成灰烬

寥寥几句话,刺痛了胡锐颖的眼球。他也有疑惑:永安,这个福建闽北的小地方,就算兵荒马乱,怎么会用浩劫这等词汇来形容?

这个疑问在他心里生根发芽。继寻找外祖父蔡力行之后,他又做出了一个决定:为永安浩劫拍摄纪录片,让这段尘封历史浮出水面。

毫无疑问,这是一个远比寻找蔡力行更艰难、更令人难以理解的决定。

我问他,确定要做这事吗?他说,是。我说,你一个人会很难,完全自费,还有许多想象不到的困难。他说,尽力去做。

这事儿悬——我想了想,没有说出口。

采访结束,我回京,写了一篇文章《寻找蔡力行》。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。

转眼时间过去了5年。2017年7月初的一天,许久未联系的胡锐颖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了纪录片《永安浩劫》的链接。他完成了。

这部时长半个小时的纪录片,承载了胡锐颖18年的时光。我难以想象这其中的艰难。他对纪录片改了不下100次,一点一滴去改,一改就是半天。每次改完,看到片尾字幕一个个名字往上走,听着片尾曲《永安之夜》,他都想哭。

必须要说的是,2016年,胡锐颖通过全国统考,考取中山大学历史学系中国近现代史专业,攻读硕士学位,彻底放下生意,进行系统的学术训练。

其实,只是因为喜欢就任性地去做而已。他说。

看完《永安浩劫》,想起在深大地铁站前,第一次见到胡锐颖的场景,汪曾祺先生在《人间草木》里的一句话浮现在我的脑海,特别适合这个人:

一定要,爱着点儿什么,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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